11月4日，《中国日报》刊发中国石油大学（北京）碳中和与能源创新发展研究院研究员于楠与本刊副总编辑唐大麟联合撰写的署名文章《Build the new before renouncing the old》（译：《先立后破：中国碳治理新范式重塑全球气候格局》）。文章从全国统筹、市场驱动、技术引领、多目标协同四方面阐述了中国碳治理新范式，分析了新范式下中国气候治理的显著成效以及在全球层面扮演的关键角色，并对中国碳治理新范式重塑未来全球气候格局做了展望。
以下是中文版全文——
先立后破：中国碳治理新范式重塑全球气候格局
当全球气候谈判仍在责任分担与技术转让问题上陷入僵局时，中国已启动一场前所未有的碳治理实践——这不仅仅是减排技术竞赛，更是一场发展范式与治理体系的深刻变革。
过去，中国的碳治理严重依赖刚性的行政指令。排放目标以自上而下的方式分配，强调“任务完成”，采用“一刀切”的指令，忽视了地区、行业和企业间的差异。随着问题显现，中国碳治理开始转向一个以“全国统筹、市场驱动、技术引领、多目标协同”为特征的系统性治理新范式。新范式将碳治理融入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之中，追求高质量发展与深度脱碳的协同增效。
在全国统筹方面，中国出台了“1+N”政策体系。“1”指的是顶层设计文件，即《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明确了总体目标和战略。“N”则涵盖了能源、工业、交通、建筑等领域的具体方案，以及科技、金融等配套保障措施。避免了地方各自为战或僵化统一。
在市场驱动方面，中国的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占据核心地位。该市场于2021年7月启动交易，覆盖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全球最大。其第一个履约周期（2019-2020年）覆盖了2162家重点发电企业，覆盖约45亿吨二氧化碳排放量。截至2024年底，全国碳市场碳排放配额累计成交量1.89亿吨，累计成交额181.1亿元人民币（约合25.3亿美元）。2025年3月，该体系已扩展至钢铁、水泥和电解铝行业，彰显了中国扩大市场覆盖范围、加强行业参与的决心。
技术引领驱动绿色产业转型。中国不再仅仅升级高耗能产业，更在建设包括可再生能源、新能源汽车和储能在内的新兴绿色产业。截至2024年底，中国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达到19亿千瓦，同比增长25%，占总装机容量的56%，其中风电（5.21亿千瓦）和光伏（8.87亿千瓦）装机容量全球领先。作为全球最大的新能源汽车生产和消费国，中国2024年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均突破1200万辆，占全球电动汽车销量的一半以上。
在多目标协同方面，中国统筹发展、安全与脱碳，同时优先保障能源安全。坚持“先立后破”的原则：先大力发展可靠的新能源，再逐步替代传统能源。煤电虽在短期内充当“压舱石”，但正转向节能改造。这不仅减少了碳排放，也减少了二氧化硫等污染物，实现了环境与气候目标的协同。宁夏宁东能源化工基地这个传统的“煤都”正在转型为全球最大的煤制油和绿色氢能生产基地。它利用当地丰富的太阳能资源制取“绿氢”，然后将其掺入煤化工流程，替代部分煤炭原料，实现了在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同时，大幅降低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
在新范式下，中国气候治理成效显著。第一，碳强度大幅下降。2024年，中国单位GDP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累计下降超过50%。能源结构优化：非化石能源消费比重升至19.7%左右，几乎提前实现了2025年的目标（20%）。第二，绿色产业领先。培育了全球最具竞争力的新能源产业集群。第三，环境质量持续改善。大气污染治理取得显著成效，2024年，全国339个地级及以上城市中，65.5%的城市环境空气质量达标，蓝天白云天数增多，实现了减碳与减污的协同效应。
在全球层面，中国的新范式扮演着三个关键角色：
首先，稳定减排预期。中国的“双碳”目标——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注入了确定性。大规模可再生能源部署降低了全球成本。例如，在过去十年中，得益于中国制造的规模和技术，光伏发电成本下降了约80%。
其次，驱动全球绿色转型。作为全球“绿色工厂”，中国拥有全球最大的新能源供应链，光伏组件产量连续16年位居世界第一，供应了全球70%的光伏组件和60%的风电设备。“一带一路”倡议如今积极支持绿色基础设施建设。例如，中国在沙特建设的2.6吉瓦阿尔舒巴赫光伏电站，建成后将成为中东地区最大的可再生能源设施。
第三，提供“协同治理”路径。与西方部分国家强调“去工业化”或激进关停的路径不同，中国的实践表明，通过技术革新和产业升级，可以在保持经济增长的同时降低碳排放。这为许多仍在寻求发展的发展中国家提供了更具吸引力和可行性的参考模式。
中国已从追随者转变为某些领域的关键参与者，但在总体上仍处于“并跑”或追赶阶段。其领导力在绿色技术制造（包括光伏、风电、新能源汽车）、绿色金融（中国拥有全球最大的绿色信贷市场和第二大绿色债券市场）以及政策创新（如国家核证自愿减排量机制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方面最为明显。然而，中国在其他领域仍需追赶。在全球气候规则制定方面，欧盟通过碳边境调节机制等工具仍占主导地位。此外，作为发展中国家，考虑到其相对较低的人均和历史累计排放量，必须在经济增长与减排之间取得平衡。
展望未来，中国可以采取三项战略行动：第一，与主要全球南方伙伴合作，共同开发和推广包容且国际认可的绿色贸易体系及全生命周期碳足迹核算体系。第二，设立低碳技术创新风险基金。该基金由国家绿色发展基金与社会风险投资共同牵头，专门支持颠覆性低碳技术（那些失败风险高但一旦突破即具变革潜力的技术）的原始创新研究。第三，基于人类发展指数，开发一系列“单位人类福祉碳排放”指标，以更好地反映排放与发展的平衡。
中国的新范式是一场雄心勃勃的自我驱动式改革。通过将气候行动作为国家优先事项，它不仅在改变自己，也在影响世界。尽管挑战犹存，但中国的成就和决心使其成为不可或缺的全球气候领导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