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确认识和看待企业的负债经营，充分把握企业财务风险的本质，避免“谈债色变”，值得深思。
负债经营是企业经营的常态
首先，企业经营离不开稳定的资本投入，负债是企业重要的资本来源。在传统经营模式下，企业资本来源主要是股东投入和长期盈利积累。一方面，这种有限的资本来源限制了企业的发展速度，难以及时捕捉出现的发展机遇扩大生产经营规模；另一方面，任何一个行业或企业都难以保持长期处于盈利状态，一旦连续出现亏损或者短期内出现较大亏损，将严重侵蚀企业经营所需的资本根基，如果股东不能及时注入新的资本，企业将难以为继。因此，企业发展对资本的持续需求，催动了资本市场和金融市场的发展，为企业筹集发展所需资本打开了新的空间。在有资本需求时，企业可以从银行等金融机构贷款、从资本市场发行债券和股票进行融资，使企业步入依靠股东资本和债务资本“双轮驱动”的现代经营模式，负债经营渐趋成为企业发展的普遍路径。
其次，负债是企业经营的基本方式。无论是传统经营模式，还是现代经营模式，企业经营过程所形成的尚未支付原材料等供应商的货款、雇员的工资和国家的税金等作为企业无需承担利息的基本债务形式早已存在。步入现代经营模式之后，相应增加了银行借款、应付债券、应付票据等需要承担利息的有息债务。同时，企业的业务特点、发展阶段、市场地位、商业信用，以及发展战略、风险容忍度等方面的不同，决定了企业的无息债务和有息债务，以及长短期债务在规模和结构上存在差异，但不会改变企业负债经营的本质，不存在没有任何负债的企业。
其三，负债是提高股东回报的重要途径。负债经营实质上放大了股东资本的控制力，使企业股东可以用较少的资本投入控制更大规模的资本进行经营，满足企业弥补短期资金不足和为实现扩大再生产筹集长期资金的需求，为企业经营提供了财务杠杆。与此同时，按照税法的规定，企业有息债务融资所需支付的利息，可以在税前扣除，不计入应缴纳企业所得税的基数。这实际上产生了“税盾效应”，有利于提高企业盈利能力，进而提升股东资本回报率。这是财务杠杆和“税盾效应”作用的结果。
负债总额与企业规模紧密相关
从油气行业看，具有储量资源劣质化和产量自然递减的基本业务特点，没有长期可持续的资本投入进行油气资源勘探开发活动以获取新的储量，以及建设新的产能，就不能保持产量稳定，更难谈增加产量。因此，油气企业对持续性高资本投入的业务特性，决定了油气公司普遍具有资产规模大、负债总额相对较高的基本特点。
从国内三大石油公司看，中国石油资产总额2.75万亿元、负债总额1.12万亿元；中国石化相应为2.03万亿元和1.07万亿元；中国海油规模相对较小，分别为1万亿元和3377亿元。负债规模与同样资产规模的五大国际石油公司基本相当，与行业基本业务特点和资本结构总体上一致。
全方位客观分析评价债务风险
理论上来说，负债总额越高，财务杠杆可能越高，所面临的债务违约风险也可能越高。这也正是媒体和舆论关注企业负债总额高低的原因之所在。但是，在企业的资本结构中，除负债外，还有股东权益。因此，负债总额高低是规模总量概念，并不能完全与债务风险高低简单的划“等号”，应从企业的资本结构、获取稳定现金流的能力，以及资产变现能力等维度，以全面客观分析评价潜在的债务违约风险。
资产负债率是负债总额与资产总额的百分比，说明企业的资产组合中有多少是通过债务资本所形成，是衡量债务风险普遍使用的重要指标。但是，不同行业相比较，资产负债率存在较大差异，这也反映了行业的业务性质和经营特点。纵观中国三大石油公司资产负债率，中国石化52.7%、中国石油40.76%、中国海油33.58%，总体低于全球五大国际石油公司水平。此外，流动比率和速动比率是衡量短期偿债能力的重要指标，比率越高，偿还短期债务或到期债务的能力越强，债务违约风险越低。但是需具体考察流动资产结构中货币资金、交易性金融资产、应收账款、存货等占比情况，以及应收账款账期和客户信用状况、存货构成与产品市场等具体情况，客观准确判断流动资产变现能力。
从利息保障倍数上看，企业筹集的有息债务需要按约定按期支付利息。利息保障倍数是企业实现的息税前利润与应支付利息的比率，即息税前利润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覆盖应支付的借款利息，是衡量企业支付利息能力的重要指标。比率越高，支付利息能力越强。如果比率小于1，则说明企业支付融资利息存在困难，具有较大的债务违约风险。按照2023年年报数据，中国石化为8.47，中国石油为16.03，同比国际石油公司具有非常好的支付融资利息的能力，几乎没有任何债务违约风险。
从经营活动净现金流上看，扩大再生产所需的长期资本可以来源于股权融资和债务融资，也可以通过短期融资的方式弥补流动性资金不足。但是，从产品销售等正常经营活动中获取现金流是企业的重要“造血机能”，尽管可以通过再融资的方式偿还到期债务，但归根结底，偿还债务必须依靠强劲而稳定的经营活动现金流作为支撑。因此，可以使用经营活动净现金流与有息债务的比率作为反映实际偿债能力的重要指标。该指标越高，说明覆盖有息债务的能力越强，债务违约风险越低。如果指标值大于1，说明基本是没有债务违约风险；如果小于1，还需考察有息债务的结构和企业商业信用、再融资能力等方面的情况。从2023年年报看，中国海油为1.91、雪佛龙为1.71、中国石油为1.56、埃克森美孚为1.33，均具有较强使用自身“造血机能”偿还有息债务的能力。
从债务期限结构上看，按照偿还借款的期限，一般一年以内需要偿还的归类为短期借款，一年以上需要偿还的归类为长期借款。显然，短期借款到期偿还的紧迫性更强，这是企业需要优先考虑的事项。事实上，很多企业债务违约，以至于最终陷入破产清算的困境，都是由于不能按时足额支付利息和到期借款所导致。尽管债务违约的企业均普遍使用“流动性紧张”这一技术术语，但本质上都是企业经营活动现金流不足，而又失去再融资能力的结果。因此，在关注债务违约风险时，需要分析企业债务的期限结构。一般情况下，短期债务占比越高，需要及时筹措资金的压力越大，债务违约风险越高；反之，长期债务占比越高，企业有更多的时间对偿还即将到期的借款有更多的资金筹措时间，风险相对较低。（作者为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有限公司财务部副总经济师）
